残时
低声呐呐也改为不加收敛的尖叫。
场面顿时滑稽又严肃。
谢逢野看得眼角猛跳,一字一顿地:“抓的人,留下,然后滚回去。”
随后是砰砰砰几声磕头,众鬼瞬时齐齐消散。
阴鬼于凡世触碰不到事物,所以磕头的场面……也是十分地一言难尽。
有互相抱着砸脑袋出声的,也有举刀狂撞的,更有甚者当场取头做鼓来敲。
万般只为一样:发出声音即可。
换来屋内一声轻笑。
俞思化不知何时醒的,定睛瞧着众鬼消散的方向,唇上见不着什么血色,身上披盖着暖阳轻靠窗台,被照得像一颗琉璃珠。
比起方才冷若含霜的成意上仙,此刻的他才有了些温度。
似是恍然一梦,秋醒懵懂,身上还留着残困倦意。
见过如此场面,又看屋内几人都在看他,他想了想,认真赞叹:“很,很壮观。”
“用不着你夸。”谢逢野还记恨着刚才他在看完诘问之后的话,于是决定先不搭理他,将注意力放在梁辰他们抓来的人身上,“不过是被附身施魂的傀儡,真主早就跑了。”
费这么大阵仗惊天动地的改了数万人命盘,顺便让人间由盛夏转秋凉,提前了天道诘问。
如此,招来几个无用神官,阵眼自然可破。
阵眼……
谢逢野却想不起来这个东西了,而在他张狂又荒唐的平生往事中,只要事发诡异,必定是青岁在作妖。
“你又搞我。”
他面色难看地笃定道。
“戏开场,不停唱。”青岁微笑着扫眼朝谢逢野和土生看去,再意味深深地说,“自该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
谢逢野懂了:莫要再透漏给凡人太多。
土生也懂了: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你总得给我个说法,这可是答应好的。”谢逢野虽也没指望青岁当真能如同约定的那般把人送到面前,但堂堂天帝总要说到做到吧。
“我是答应让你见到他。”青岁双眸若含光翠松,里面尽是老成又大方的算计,他问,“你不是见到了吗?”
彼时被贬下界,青岁以天帝身份起誓,定要谢逢野当面看到所寻之人。
如今天道几弦诘问,往事重现,可不就是看到了吗……
谢逢野凝了他半晌,唇角慢慢掀起冷笑:“我这下就很好奇,你到底把我当做什么?”
“愚弟性格顽劣,家中实在管教不了,打发他出来做些事,给公子添麻烦了。”青岁笑如春风和煦,仿佛……俞思化才是他亲弟弟。
谢逢野没忍住,问候道:“你是不是有病?”
俞思化才醒不久,刚默着声捱过头痛,也没能静心听他们几个方才都在争辩什么,只是察言观色下来,忽有茅塞顿开之感。
——对于谢逢野这……“人”的看法,俞思化一开始只当他是谁家骄纵大的公子哥,不通人□□故初来乍到的,就喜欢像个炮仗一样,见谁炸谁。
后来知道他是地位不凡的冥王,俞思化却很难心生畏惧。
一则,他本就自小能见鬼神妖怪,也就比谁都知道非是一路人,不可同级语。
高于你的,不会愿意俯身同你交心,同理,世上也没几个人愿意去和蜉蝣尘埃交心。
所以俞思化之后对于他当夜食肆之中不在乎一人性命之言虽有愤怨,可转念一想,如此高高在上的鬼神,实在没有义务凡事尽心相告。
二则,俞思化自小被众人视作怪物,突然听见有人说了句“朋友”,一时心生虚念罢了。
他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有朋友这种东西的。
凡人瞧他是异类,遑论鬼神。
所以之后的几天,他只是在跟自己憋气。
气自己先入为主地小心眼。
他明白所有的道理,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