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萧影往事,忘寒之解
不见底。
他的话像屋檐下的冰凌,扎进我身体里,穿透了,融化了,什么都剩不下。
我五内翻涌,要冲上前去质问他,却被承鹤重重一掌拍得飞了几丈远。
我猝不及防摔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只觉天旋地转,喉咙发腥,一口鲜血喷在厚厚的雪上,在一片惨白里,红得刺眼。钟月急着冲上前来扶我,却被其他的弟子拉住。
我撑起身子,一步一步,再度靠近,我盯着李焉识满是惧怕的眼睛,他撇过头藏去他人的身后,那些人虽也怕我,可此刻人多势众,理直气壮,却更将他护在身后。
我佝着,口中还止不住溢着血,怒视着人群缝隙中偷偷看我的那一双眼睛,和承鹤极为相似的眼睛:“李焉识,你再说一遍,到底谁先来的!”
他死死抿住嘴,双手捂住眼睛,躲着哭着。
承鹤拂了拂手,要众人退后,将惊慌失措的他再度从人群中暴露出来,无处藏身,平淡道:
“再回答他一遍。”
北风吹得愈发紧了,天地万丈间乱絮横飞。一大一小,雪地里两个白衣人便这样与我对峙。
我也是白衣人啊,却被踢出了局。不,从始至终,在承鹤的棋局里,我不过是局外人罢了。
“你!是你!”
他倏然崩塌,跪倒在地,冰冷的积雪埋过他的腿,脑袋亦重磕在雪地里。他试图以此藏住脸,却沾了一脑袋的白雪,满头的白雪,好像这样,就能匿于雪里,谁都瞧不见他。
懦夫。
我从嗓子眼儿里冒出两声冷笑,果然是父子同心。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笑出来的,我是先听到自己可怕狰狞的笑声,才意识到,原来这是自己发出的动静。
我就那样笑着看着这对父子,看着他们身后那些惧怕却怨恨的眼睛,有得意,有畅快,我这才发觉,原来我这样招人嫌。
我自以为的师门榜首,拦了这样多人的路,惹得了这样多的不快,这样多的嫉恨嫌恶,他们早就想置我于死地了。
无论我乖顺与否,无论我向东向西,惹了他们的嫌恶,便如何都是错的。
不知是谁先冒出一句诘难,要我去死。接下来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愈发大了,钟月无力的辩解被盖过,李焉识的哭声被盖过,我的笑亦被盖过。
他们每一个人都能够审判我。
他们站在那儿,纯白无瑕,像满天神佛,垂眸降临,叫你聆听他大慈大悲的训诫。
承鹤终于开了口,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要我自行了结,说我冥顽不灵,野性难驯,叫我以死谢罪。
那个说我虽顽劣不驯,本性却善的人也是他!
怎么着,难道我还要谢他?谢他愿意给我自行了断,赎罪的机会!
我扬起头颅,擦去下颌的血渍,挺起身子,冰冷地看向承鹤:“我曾做了你的刀,可你也别忘记,这把刀终有一日尖锋向你。”
我看向无言落泪的钟月,什么也没说,我知道她懂我一定不是真凶,她也知道我懂她绝不会相信。
她被身后无数双手拉着,扯着,奋力腾出空,用尽全力朝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勉强爬起身,冲着她笑了笑,在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渍,亦是伸出手来。
十年前,她抱着包子,莞然一笑伸出手,我没敢回应,如今,我满手的血渍,却只想握住她的手。
我毅然转身,朝着清越师兄燃着火的院子奔去。
我消失在火光里,却借着燃烧的木屋掩蔽,纵身跃入后院的那口井。
我绝不要死!
没有人能够审判我!
那口井里,飘在水面的木桶中,竟安安静静睡着一个女婴,小小的被褥又厚又暖,将她裹得紧紧的。
她,一定会成为我洗雪的最好证据。
她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个活的孩子。我抱着桶在井里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