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枝雨(三)
br> 如果荷衣一切如常该多好? 八年前,王四夫妇双双殒命,族中派兄弟子侄前往治丧并接回遗孤。 几乎一夜之间,那可怜的孩子性情大变,像被遗忘在洞穴中的孤雏,敌视一切,恐惧一切,动不动就尖叫着亮出齿爪。 她执意要留在故居,可王家怎会做出这般有损声名之事?最终决定将她强行带走。 但抓她的仆妇却被咬得鲜血淋漓,而她趁乱跳水逃脱。 她自幼水性极佳,那日却仓皇失措,不慎撞到了水底暗礁,碧波中血花浮动,触目惊心。 若非中宫念着与其母的情谊,连番派御医悉心救治,她可能要长眠于汶水之滨。 及笄礼上提到的贵人赐字,如今想来也只剩唏嘘。 这孩子一直都知道洛阳有靠山,却不清楚她所仰仗的并非叔祖,而是…… 江氏垂眸,望着枕在手掌上那张了无生机的小脸,眼底阵阵发酸。 她的手指悄悄钻进发缝,鬼使神差般轻触着荷衣脑后那道崎岖旧疤。 荷衣似有所觉,猛地打了个哆嗦。 江氏吸了口气,低喃道:“孩子,你再不好起来,别人可就要抢走你的一切了……” ** 荷衣浑浑噩噩躺了许久,醒过神时发现天色已晚。 窗外暮色昏昏,婢女们正来回穿梭,或掌灯或焚香或摆饭,而二伯母也早已离开。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帐顶,嘀咕道:“我竟有婚约?怎么先前从未听过?” 这比相中了姊姊的未婚夫还荒谬。 绮娘闻声围了过来,扶她起来靠在隐囊上,笑道:“这种事哪能天天挂嘴边?” 荷衣便问她夫家是谁,她却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荷衣又唤来绡娘和其他人,任凭她怎么追问,大家都讳莫如深,无一人肯道出明细。 她费了九牛二虎,总算从她们嘴里撬出来一星半点。依稀只知那人姓李,在洛阳,身份尊贵…… 李是本朝国姓,想到二伯母那句‘半点不比姓谢的差’,她忽然灵机一动,失声道:“总不会……是宗室子弟?” 绮娘和绡娘面面相觑,继而一脸无辜,齐齐摇头。 荷衣大骇,惊诧道:“还真是的?” 她们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再也不肯吐露一个字。 “看样子,身份不简单。”荷衣半开玩笑道:“莫非是个王侯?” 这下子连贴身婢女都背过身去了,很明显,她猜得八九不离十。 荷衣愣了半晌忽而发作,锤床怒道:“我宁可做个富贵田舍翁,一辈子无忧无虑守在乡间,也不想随便嫁给不认识的人,管他王孙贵胄还是贩夫走卒。” “田舍婆。”绮娘小声纠正。 绡娘骇笑:“快死了这份心,除非对方主动退婚,否则这事哪里由得了你?” 荷衣嘴巴一扁,眸中渐渐漫出泪意。 俩傅母相顾无言,正大眼瞪小眼时,外边有人通禀说芫娘来访。 荷衣惊出一身冷汗,掩面羞愧道:“我没脸见她,就说我睡着了。” 槅门外传来轻笑,小婢打起帘子,王芫缓步入内。 看到荷衣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神色一黯,望着绡娘和绮娘道:“我想同妹妹说几句话,两位可否先行回避?” 两人面色犹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