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方寸心
阿萝话语恬绵, 字句摇得厉害,仿若漾水的花枝,娇津津地淌往人耳里。
魏玘听着, 眸底的滚火愈烧愈烈。
他感觉自己成了一把锁,勉力关押所有动念,极尽内敛、克制, 却忽得碰着她一柄钥匙, 契得严丝合缝,轻易解开他心房。
假若他再放宕、再跅弛些,此时待她, 定是忍不住的。
可他终归不生俗骨, 坚忍的秉性超乎常人,便抬起目光、看向那动他心弦的女子。
阿萝就在他面前。她雪颊漫霞,杏眸含泪, 半坐的身姿纤而柔美, 鬓云颓乱却有金钗尚在, 既如芙蓉出尘,亦有夺目的艳色。
魏玘注视她, 谛视她眉眼, 尝出几分熟韵、几分雅致。
相较曾经, 她确实更温婉了。
而在温婉之余, 他目光游移,走过她沾泪的睫、叩抿的唇,仍不免捉到一丝清晰的颤抖。
说到底, 无关年岁, 阿萝的青涩依然如初。
魏玘沉默着, 越发不敢动了。他太了解她, 知她很不耐受,经不得过分的折腾。
但他仍是爱她的,费尽千般力,才能将念头压得近无。自救似地,他抚住她肩头,另一手抬往她耳侧,拆落了璀璨的步摇。
这番举止落了实处,阿萝静静受着,睑下洇开桃光。
于是,刹那间,如瀑的墨发倾泻而下,松软蜷曲,与雪色鲜明错落。
取下了步摇,魏玘又开始后悔。若他不摘、任它斜簪发上,打出泠泠脆响,也是很好听的。
可惜追悔无用,他只得咀嚼她话语,寻找崭新的攻伐机会。
“这回不怕了?”他低声道。
听见怕字,阿萝泪眸一颤,并未立时回应。
对于魏玘的弦外之音,她心知肚明——他是故意笑话她,嫌平素胆子太小、生怕惊动女儿。
寻常夜里,他温柔清隽,也果决傲烈,总是锐意进取、别出机杼,将书里所学逐一实践。
她只得那般承着,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连着软在嗓里、脱出喉头的几泓音声,也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在殿阁里洋洋洒洒。
这样的相处原是雅趣,受得二人乐在其中、写满爱意。
可后来,女儿降生,受阿萝伴随身边、亲自教养。阿萝便也多了顾虑,总含起音、掩住唇,亦或是咬人肩、埋下首等等,想方设法地堵住出路。
此时此刻,她这般不管不顾、抢占先机,倒是七年以来的头一回。
今夜的阿萝确实有恃无恐。
昭仁在越宫有两处居所,一是临近父母的千秋殿配殿,二是独自居住的鹤羽殿。女官说过,公主今夜在鹤羽殿,于她自然轻松许多。
“不怕了。”阿萝道。
饶是嗓音沁着软,她的回应仍有些耀武扬威的意味。
魏玘递目瞧她,遍览她面庞,见她水眸潋滟、红唇泽润,却仍微仰小脸、不屈不挠地盯他,揪他衣襟的力道也有增无减。
她是很热的,他正有体会。而今,她的热里又多了如梅的倔强。
——这令他喉头干灼,燥得益加厉害。
换作平日,他很喜欢她的倔强,因她正是依靠那倔强,方才立足于尘世、坚守心中大道。
可现在,他只想捏碎她的倔强,要将她容在手里、小心地抚捏,抹开一道又一道赧泪,将她眷恋而沉湎的样子尽收眼底。
魏玘低低笑了一息,暗叹自己卑劣至极。
但是,这又有何妨?她是仁慈的神女,而他是她虔默的信徒、独一无二的爱人,偶尔啸纵一次,许也会受她原谅。
便道:“那你可得藏好了。”
“小心些、谨慎些。不要惊着配殿里的清儿。”
清儿?阿萝眉眼凝滞,耳畔嗡地炸开。
她被他说中心事,揭开最怕的情景,转瞬记起为母的责任,纤小的身子立时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