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
日超度。”
“臣今日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了。”宋子虞不动声色地躲开他的手,潦草行礼之后离开了房间。
“哎,子虞——”季纨伸手挽留,却没起身,看他离开也只是叹一口气,随即回过头来继续吃自己的东西,吃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唤人进来,嘱咐给他送一份新的到屋里去。
季纨的人陆续入京,未等崔绍那边有所行动,一直躺在床榻上养伤的方士珍先拖着病体入朝见了小皇帝,在殿上一番陈词坚决反对。
“朝堂已被钟家和崔绍的人占据,皇上不除他们二人,反而又邀外戚入京分权,难道还嫌京城不够乱吗?”
“皇上先前怀疑老臣不忠,老臣甘愿以死明志,在家中备好了棺材,安置好丧葬,鬼门关前,都未许老臣在边关的两个儿子回朝,就是怕落人口舌,让皇上为难,可皇上如今所行,让老臣如何能不心寒!”
“朕并未怀疑过左相之忠……”赵元青连忙道。
“那皇上为什么就不能听臣一句劝!”方士珍声如荆棘,“自古兵权所在,便是皇权所向,皇上早就应该收回藩王兵权,把虎符掌握在自己手里,重新举办科举选拔可靠的人才,而不是依赖于阉人外戚,让人笑话!”
“皇上之前让崔绍领兵已够荒唐,现在又轻信季纨,让他的兵马驻扎在城外,倘若其歹心浮现,带兵杀进皇城,臣护主而死,或许还能得一忠名,可皇上亡国,史书上该如何记载,后人该如何唾骂,皇上就没有想过吗?”
赵元青被他骂得抬不起头,口中却仍坚持,“平王是朕的亲舅舅,他不会这样做的。”
“圣上啊,你——”方士珍气急,指着他要说什么,却忽然捂住胸口,在大殿上呕出一口血来。
他这一生清明,什么都清清楚楚,却还是阻拦不住,眼睁睁看着一个西越从内里腐烂,蠹蛀至今。
纵有再大的不甘,他也终归是老了,枯朽的身躯再承受不住那些沉重的担子,将死,却不能阖目。
赵元青大惊,立马跑过去扶住他,让身边的小太监快传太医。
他心中怕得厉害,方士珍的手却如一把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了他的手腕,一双眼睛随着青筋向外凸起,死死地瞪着他,“季纨不可信,皇上要向淳于求援,除藩王,杀崔绍……”
“左相。”赵元青揽着他,被他一双金刚怒目的眼睛盯着,浑身阵阵发寒。
垂明殿中忠良泣血,赵元青派去传太医的太监却先跑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崔绍,崔绍站在佛堂那尊残破的大佛前,久久未言,底下的小太监不敢动弹,一直到他挪步,道了一句:“听皇上的,去吧。”
小太监连忙应着,转而拔腿往太医院跑去。
崔绍走进佛堂,取了香点燃,未必有多虔诚,却还是给亡人烧了一炷香。
方士珍死,西越最后的一根支柱,便彻底塌了。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钟辞一踏进归元殿,便在遍地狼藉间看到了衣袍上沾着血的小皇帝。
她缓了一口气,走到近前,“陛下。”
赵元青浑身颤了一颤,抱着自己的膝盖没有抬头。
钟辞在她身边蹲下,伸出手时却感受到了赵元青的抗拒,停顿了一下。
“陛下累了。”她言语极轻,“臣妾服侍陛下休息。”
赵元青摇头,钟辞在一侧抱住他的颤栗,将脸颊贴在他的脸颊,声音好像带了些恐惧的哭腔,柔弱得无法支撑一般,“陛下不要再吓臣妾了,好吗?”
这一刻她好像褪去了所有的伪装,让赵元青想到很久之前,久到他的记忆都已经褪色,时常分不清那是不是仅仅是自己的一场梦境。
“辞姐姐。”赵元青恍惚,张开手,看着身上干涸的血,“左相,他当时,就倒在我怀里。”
钟辞收紧了手臂,紧紧地抱着他,“我知道……”
她说:“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