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
手紧握,钟辞戳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道:“以你的才智慧敏,领兵出城之时便该察觉到崔绍给你们的兵马有异,可你不告知于他,反而继续带人前进,想来是担心一旦平王得知此事,便不会再愿意冒险前往定山,赈灾一事拖延一天,便有无数性命枯死路边。虽不知你在平王面前许诺了什么,但他那个人有勇无谋,你想要利用他来完成你的志向,再轻易不过了。只是你没想到,你们会在中途遇袭,局势失控,致使双方兵马死伤惨重。你今日来找本宫,不过是看破了这宫中复杂,想多一个渠道,得一些消息罢了,可惜本宫不是季纨,由不得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季氏兵马入京只为收拢兵力用以征战,此话你敢在季纨面前说吗?”钟辞笑笑,“他怕是在引人入京之前,便早已把发动宫变之后的美梦做了个干净吧。”
“你们二人志向有异,季纨拥兵,绝不甘屈于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儿手下,他心中所系,根本不是什么苍生万民,而是金銮宝殿上那尊龙椅,你如今糊弄得了他一时,还能欺瞒得了一世吗?”
钟辞看着他,杀人诛心道:“你自以为所有筹谋都是为了造福天下,可知你们带走的那三千禁军,都是一些什么人?”
宋子虞脸上微变,心中隐隐察觉出不安,语气不再坚定,有了飘忽之意,“当是先前崔绍剿匪时在周边数城俘获的匪徒,和掖庭狱戴罪之人。”
钟辞又笑,“仅仅以此充数,何以能凑得齐三千?”
宋子虞一张脸顿时煞白,这一路所有的揣测和难眠都涌上来,让他不敢面对那个就在嘴边的答案。
“开仓放粮,俘获民心,懂得这样做的,并不只有你一个。”钟辞饮一口茶,“崔绍在城中修建过一间难民营,每日施粥,还提供了许多房子让他们遮蔽风雨,周边几座城池的灾民闻讯都纷纷入京,在那里高呼万岁。平王入宫之前,听闻那附近遍布蚊蝇,是城中最肮脏,最杂乱之处,还多生疟疾,无人愿意靠近,但就在你们出城之后,本宫派人查看,那里已经空了。”
她看向面前面无血色的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缓缓道:“你以为你很聪明,让季纨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的积蓄为你的善意会账,却不知定山脚下的灾民口中所食,皆是京城那帮平民百姓的血肉,你所谓的救人,不过是拿一些人的血,来解另一些人的渴罢了。”
“娘娘早知会如此?”宋子虞哑声,言语带了颤意。
钟辞眼睑沉了沉,指腹从杯盏边缘滑过,“以你和平王二人,是不可能斗得过崔绍的,他在宫中掌权近十年,爪牙蔓延之深,连本宫也不敢说尽数清楚,何况你初入京城。”
“宋子虞。”钟辞轻声,“人吃一次亏,便要长一个教训,你先前辅佐太子是为何失败的,你就没想过吗?”
“太子仁义,心怀天下,臣能陪伴其左右,是臣一生之幸,臣亦从未有过后悔。”
“太子意图谋反,是为先皇所不能容,你如今说这话,就不怕杀头吗?”钟辞视线轻移。
宋子虞眸中沉积的血色未褪,收紧了下颌,“真相如何,娘娘心中自有明镜,当年先皇暴虐,娘娘也是其中的受害者,如今为何却是如此态度?难道娘娘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白白送死,心中就不会有任何一点不安吗?”
“无辜?”钟辞语气轻扬,笑得几分轻蔑,“适逢乱世,他们当真无辜吗?”
宋子虞不明白,“他们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贫民百姓,本该安安稳稳地活在市井,却因为朝廷而受到劳役压迫,生活苦不堪言,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被推上前线变成一具具尸体,他们也有妻儿老小,也有父母兄弟,却一生流离,不能团聚,被王公贵族视为蝼蚁,生杀予夺,以白骨筑城,终日惶惶。这些娘娘难道都看不到吗?臣不明白,他们究竟有什么错?”
“沦为刀俎,任人宰割,他们当然有错。”
宋子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