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但她潜意识把江以衎归为值得信赖的人,身心渐渐松弛,困意慢慢袭来,她试着努力睁大眼睛,眼皮却止不住打架,很想沉沉睡去。
春夜天色浓黑如墨,绣花针般的细雨漾荡落下,皇城万籁无声。
过了不知多久,赵芸嫣已然浅眠,连江以衎来到榻前都未能感知。
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低首看着熟睡的少女,她枕在叠好的缃色宫装上,没有拆开的发髻略显凌乱,柳叶眉下,长而细密的睫羽在下眼睑处投落下撩拨人心的阴影。
她睡得安然踏实,呼吸清浅,为妍丽的面容增上一丝娇憨。
她在自己的床上睡得这般香甜,被心悸折磨得数年睡不成一个好觉的江以衎眸色微冷,清润的声音变得低沉:“赵芸嫣,起来。”
被声响惊醒的赵芸嫣猛地睁开眼睫,一眼看见立在塌前脸色不佳的江以衎。
她怔忪片刻,忙不迭跪坐起来,对自己睡着了一事格外赧然。她双手搭在腿上,垂首认错道:“殿下恕罪,臣女再也不敢了……”
少女一身温软的洁白中衣,被玄色锦衾衬得莹润发光,江以衎耐心告罄,握住她细嫩脆弱的藕臂把人拽下床来。
赵芸嫣冷不防被拽住,惊慌地用手拉住江以衎的衣角想保持身形稳定,她沁凉的手背不小心碰到他穿着寝衣的身子,被他灼热的体温吓了一跳。
她在地上站好后连忙松开江以衎的衣角,手背上似乎还余留着他烫人的温度,她埋首眨眼,语含担忧:“殿下,您是在发高热吗?”
“不该问的别问。”江以衎随手拿起她放在枕边的宫装塞进她怀里,口吻冷淡:“认清你的身份,去守夜。”
深色的斜纹布大帐被江以衎抬手打下来,帷幕厚实,隔绝了赵芸嫣的视线,她心中一涩,趿拉上绣鞋,抱着宫装朝床榻屈膝行礼:“喏,臣女记下了。”
她快步走到屏风后的胡床边,把睡得乱糟糟的发髻整理好,套上了宫装,而后依次将房内的火烛吹灭,只留胡床边一盏小小的豆形铜灯。
黄色暖光暗淡,她坐在胡床上,双手抱膝,睡意全无,开始尽职尽责地为江以衎守夜。
榻上的江以衎在一片黑寂中嗅着少女留下的清香,灼热散去,心悸舒缓,眉宇间的凌厉淡了几分,没想到空有美色的弱女子对他有这般大的作用。
暗夜把感官放大,幽香抚平烦躁,窗外连香树梢阔叶之上,微风轻拂,雨声滴答。
一盏水墨屏风相隔,江以衎静静入眠,赵芸嫣用手托腮,专心温和地守夜,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长夜漫漫,细雨潺潺,黛蓝色的天空渐生微光。卯时未至,江以衎便睁开眼睫,一夜安眠,他搭上脉搏,发觉跳动平缓,不由怔然。
锦衾中还残余着赵芸嫣身上的浅淡香气,他的唇角少见地勾起点点笑意,掀被起身,迈开长腿向净室而去。
整夜未眠,赵芸嫣困得迷迷瞪瞪的,她用五根玉指支着下巴小憩,螓首耷拉着,骤然听见有细微的声响传来,赫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江以衎不染凡尘的墨色衣袂。
她缓缓抬头,对上年轻男子似笑非笑的灼灼凤眸,羞窘地咬着舌尖站起来。
“殿下恕罪,臣女又睡着了。”赵芸嫣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像她这样不称职的守夜侍女,不知道江以衎会不会生气。
她一点点抬头去看他的神情,却发现他神色舒然,眸光漾满清辉,褪去了凛冽,竟让她觉出几分温文尔雅来。
江以衎低眉凝视着赵芸嫣,把她的赧然尽收眼底,她身上的清幽香气不减,江以衎唇角一挑,音色温润:“你很好。”
什么?赵芸嫣茫然地睁大杏眼,她脚边的豆形铜灯暖光幽暗,灯芯即将燃尽,跳跃着发出哔剥一声。
她清透的瞳仁中倒映着江以衎俊逸的面庞,他忽然靠近一步,用长指勾起她散落在肩头的一缕发丝轻嗅。
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