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5章 第六百零五章
提什么将死之气。
他看着宓茶坐在自己床沿,淡淡开口,第一句话便是,“觅茶,我来问你,《周易》有言,上九曰:亢龙有悔,何谓也?”
宓茶一怔,她恍惚是回到了二十几岁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决缡那儿上课授学。
她答,“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
决缡阖眸,徐徐颔首,“乾元用九,乃见天泽。百里族如是,尧国亦如是。”
宓茶眸光微移,神色幽暗,“二爷爷觉得……奶奶是亢龙么?”
百里鹤卿步步谨慎,如履薄冰,她并不觉得百里族由盛转衰是奶奶得意忘形的缘故。
决缡摇头,“她非亢龙,五十年前的百里族亦未到偕极。”
宓茶抿了抿唇,试探着寻问:“那百里族何时是偕极?”
老人再度睁眸,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让宓茶有些心虚,错开了眼来。
良久,决缡看着宓茶,一字一句地念道,“与时,偕极。”
宓茶心下苦笑,她半瞌下眼睑,“又或许,百里族已经过了偕极呢?”
决缡再一次道,“与时,偕极。”
他说得很慢,像是屏风外的那盅香,若隐若现,似在流动,又好似凝固于空中。
宓茶不由得反问:“您就这么肯定?”
决缡没有再说话。片刻,他道,“觅茶,替我束一次发罢。”
梳子和玉冠都在床边,宓茶指尖一颤。
终于,她不得不理解了“走”的含义。
为什么……
她不明白,地级上阶的决缡生性平和,又常与牧师相处,怎么会如此短寿?
“二爷爷,您怎么了?”她侧身上前,“是穆华山留下了暗伤吗?”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决缡眼如止水,淡然道,“觅茶,天地有寿,日月有庚,我没有伤,只是时候到了。”
“地级的寿命不会这么短。”宓茶拉住决缡的手,迫切道,“您告诉我,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决缡一笑,“人之命数怎能和区区等级挂钩。天地仁王,都不过是人类自己划分的屏障,作茧自缚罢了。”
这一笑直对宓茶,带着两分慈祥和无奈,似是专门说给她听。
他将她的手引到自己发上,“替我束发整冠罢。”
宓茶望着眼前的决缡,她虽然只有王级的修为,却莫名觉得二爷爷和从前不同了。
如清流归汪洋大海,他似乎更加沉静、更加透彻——此般心境竟然还不足以破天级,问题到底是出在了哪里?
她不知道,她只能眨去眼中酸涩,膝行至决缡身后,用木梳替他理顺长发。
一绺又一绺的墨发从她指尖流过,她为决缡梳着发,梳子从上到下,每一次都是从头到尾、有始有终。
她起先梳得很慢,可在一遍遍梳理的过程中,她想着决缡的那些话,心下不由得落下长叹。
天地有寿,日月有庚,二爷爷已欣然接受,她又何必再故意拖延这点时间……
宓茶闭了闭眼,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决缡静静地坐着,不管她梳得慢还是梳得快都不置一词,像是睡着了一般。
宓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两年决缡要来宫中参加她的寿宴——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多看她一眼。
香烟袅袅,她退去一旁,对决缡道,“二爷爷,梳好了。”
决缡没有回应,宓茶又唤了两声,他还是没有动静,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睡了过去。
“二爷爷、二爷爷?”宓茶转过身来,扶着他的肩膀连唤几声,好半晌,决缡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那双眼睛睁开,宓茶蓦地一顿,前一刻还清明深邃的眼睛,此时蒙上了一层浑浊。
老人定定地盯着宓茶,他见她一身湖蓝旗袍、臂挽披帛、腕带玉镯,他看了许久,倏尔,唇边泛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