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一个人,也不算什么天大的事。哪个姑娘小时候没留恋过一场春日花宴,可花终究会谢,人也会散场,都是寻常而已。”
普通人家娇养出来的小姐,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心里最牵挂的事,便是定一门好的亲事,找一个喜欢的人,共度和和美美的余生。
可是芙蕖不敢去想那些。
她此生的终点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心里盘算的是,如何才能做完所有想做的事情。
苏慎浓问:“那你以后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辈子藏在谢府里吧?”
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不可能继续在燕京城里抛头露面。
芙蕖思量半天,也无法给她一个确切的回答,只能说:“我不知道。”
苏慎浓又说:“我绝不会嫁他的。”
芙蕖问:“你打算如何?”
苏慎浓道:“倘若此事真的无可转圜,洞房花烛那夜,便是我辞世之时,我父亲是堂堂左都御史,当了一辈子的直臣,我身为苏家的嫡女,绝不嫁与一个弄权之人。”
芙蕖低头抚着自己的衣袖,笑了。
苏慎浓立刻问:“你笑什么?”
芙蕖正色道:“以前只在书里听说过所谓的文人清骨,今日才算真正见识了。”
苏慎浓:“人活着,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芙蕖望着她,似乎窥见了一颗置于高堂之上一尘不染的明珠。
明珠就应该被好好呵护,不该落下尘泥。但是苏小姐的这一生,恐怕做不成苏大人的掌上明珠了,自从皇帝下旨赐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在四面八方的拉扯下,摇摇欲坠。
芙蕖心里难免生出惋惜。
夜过半,送走了苏慎浓。
竹安进门问芙蕖是否要歇下。
芙蕖一挑眉,说:“昨儿晚上,你们两个伺候我沐浴洗漱的时候,几乎摸遍了我的全身。今日,颍河桥上便出现了我的尸体,你们好快的速度啊。”
竹安和吉照最是聪明人,明白此事不该她们掺和,当即撇干净自己。
——“是主子催得急。”
谢府主子只有一个。
夜半乌鸦扑棱着翅膀从门前掠过。
谢慈的身影就停在台矶前,他道一句:“下去吧。”
竹安和吉照一退出门便没影了。
芙蕖忽然莫名有些心虚,摸着自己的鼻子:“你什么时候来的?”
谢慈的衣袍下摆扫过门槛,他迈进来,道:“你说喜欢的时候。”
他真是一点也不肯装糊涂,非要戳了这层窗户纸。
芙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似乎此刻说什么都不合适。
谢慈坐在方才苏慎浓坐过的位置上,将苏小姐用过的茶杯推远,见芙蕖的茶未曾动过,一伸手便捞了过来。
芙蕖在他的手腕上一切,稳稳地拦了下来,说:“茶凉了,让竹安给你换盏新的。”
她扬声唤了一句:“竹安。”
门外静悄悄的,竹安和吉照一个也没来。
谢慈平日里那么讲究的一个人,竟不介意芙蕖留下的凉茶,低头一抿,芙蕖好似从他脸上品出了几分愉悦的神色,刹那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慈放下茶盏,道:“桐木关金骏眉,不值几个钱,我给你备了不少名茶,你怎么偏爱这玩意儿?”
芙蕖道:“喝惯了。”
谢慈:“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茶?”
芙蕖:“其实现在也不喜欢。”
她小的时候,喜欢的东西很少,因为身份卑贱,再喜欢也不是自己的,久而久之便修炼的无欲无求。唯独有一次,她扮成丫鬟,陪谢慈到他外祖家做客时,遇上了一场春日花宴,是谢慈外祖家那群表小姐们办的。
她当时流连忘返,不愿挪步。
谢慈在前面,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等等她,虽然不耐烦,但碍于面子,也没出口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