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长镜头【二】

于是鹤丽匆匆准备了一下就着手做这件事了，她发动了自己所有的朋友和同学，告诉了他们乐乐的故事，然后一起在网络上，报纸上，以及一切他们能想到的地方，寻找那对十四年前丢去女婴的夫妻。年轻人，总是有着非凡的创造力和不可思议的行动力，从小就靠着网络长大的他们远比成年人更了解这个网络世界，没过多久就搞得满城皆知。电视上播放着乐乐与鹤丽的合影；有人主动来医院看望乐乐，组织了捐款；甚至有人开始自发地来医院做检查，表示不介意捐一颗肾给乐乐。但找到匹配的捐献者没那么简单。

乐乐惊呆了，没想到事情会搞得那么大，对鹤丽说：“天哪，你也太厉害了吧？”

鹤丽颇有些骄傲地说：“那是，营销什么的，我比大人懂得都多呢！”

遗憾的事没有人主动走出来，告诉大家，我们就是那对懦弱的父母，我们当时有很多困难，没有办法留下她，只希望她能遇到好心人……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然而现实并没有一个皆大欢喜的剧本，难得有人提供一些线索，要不了多久也被排除了。乐乐的身体每况日下，她换了一家医院，精神越来越差，脸色发灰，透着一种枯朽的痕迹。鹤丽不忍心看她，只好一遍遍地她讲学校里那些开心的事情。乐乐伸出手搭在她的手上：“不管怎么样，遇到你我很开心，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她的手是冰凉的，做透析会让人血压降低，可是在鹤丽看来这种冰凉让人颤栗。她打断她道：“你在说什么？不要瞎说！我不想听！”

鹤丽大概是太着急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是很生气地夺门而出，一路狂奔着离开医院。曾经的静谧已经被打破了，如今的天空都变得灰暗了一些。这是一个阴天，鹤丽边走边哭，好半天才到家，一进门就扑倒母亲的怀里哭道；“乐乐太可怜了……”

鹤丽的妈妈抚摸着鹤丽的头发，有太多话想说，可是又怎么忍心告诉鹤丽，生命有时候就是这么脆弱呢？

那天晚上鹤丽肿着眼睛趴到床上，怀念着与乐乐相处的这些日子。如果能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或者，如果她能早一点儿将自己的身世告诉自己就好了，这样，说不定还来得及。

可是刚想到这里她就在心里骂自己：呸呸呸！说什么呢？什么叫“来得及”？现在也来得及好嘛！就是那么一瞬间，像是心灵感应似的，鹤丽突然坐直了身体，静静地感觉到黑暗中一种凝滞的东西笼罩着她，令她的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她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过去了才朝电话的放向跑，对，她要给乐乐打电话。就在手指要碰到的时候，电话却响了起来。在这个深夜，那声音无比刺耳，像地狱来电一般。

电话是乐乐妈妈打来的，乐乐的病情加重了，等鹤丽一家感到乐乐新转过去的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进了手术室，乐乐的父母静悄悄地坐在一旁，很奇怪，人在特别悲伤的时候反而是平静的，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失去了旺盛的生命力。

鹤丽则跟自己的父母坐在一边，午夜的医院有种紧张感，让人忍不住打着冷战。鹤丽一边跟那些为乐乐奔走的人通着消息，一边祈祷乐乐能快点好起来。

那一夜格外漫长，鹤丽趴在爸爸的肩膀上睡着了，妈妈则陪着鹤丽的父母在一旁小声聊天。天渐渐亮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春天就来了，窗外的桃花已开，远处传来了小鸟的叫声。怎么看都是一个生机勃勃的清晨，可是属于鹤丽他们的这一小片却布满了阴霾。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推开了，医生疲倦地走了出来，几个人连忙迎上去问：“怎么样了？”

“暂时没什么状况了，不过接下来还要观察一下看看有没有排异反应，肾脏移植不是个小手术，有时候就算移植成功了也会突然出问题……”

鹤丽却像没睡醒似的，什么？移植？转过头看看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