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乡客
现在这里。
按计划,他应已打马回到营帐。
今日是春狩。他身为皇次子,随圣驾出行,来到大越边陲的猎场,与皇帝分头野猎。谁知返程途中,他的马匹突然失控,载他狂奔入林,与身边宿卫断了联系。
他原以为是马匹受惊,如常安抚,却收效甚微。马匹奔至高坡,力竭摔倒、口吐白沫,也将他掀翻在地,令他一路摔下坡去,滚至此处小院。
此刻,擦伤在烧,腿也在痛。
魏玘仰颈,看见枫叶在颅顶飘荡,从一片裂为两片,又从两片晃回一片。发觉自己神智渐失,他抬掌,找准左臂的伤口,狠狠压了上去。
剧痛袭来。
背脊骤然紧绷。意识霎时清晰。
几是同一瞬,竹屋里,掀起极小的惊呼:“啊!”
有人在倒吸凉气。
魏玘侧目,瞥向声音来源处。
——又是她。
还有那双杏眼,清澈,含泪,像两汪水,透着惊慌与恐惧,和一丝担忧。
与他对视的瞬间,少女缩了回去。
魏玘转开视线,观察周遭。
这间院落不小,被木栏围住,有鸡笼、羊圈,与几块耕地、几方药圃。竹屋坐落中央,烛光溢出窗外,内里陈设古旧,显然有人居住已久。
远处,一名大汉手执火把,正向此处频频张望,似是想来查看,却又心有忌惮。
魏玘眯目观察,自服饰辨出,对方是巫王亲卫。但亲卫常侍巫王左右,怎会出现在边陲地界?看那模样,不像在怕他,倒像在怕那竹屋里的人。
此念一过,魏玘暗斥自己糊涂。
他尚且自顾不暇,最该关注的,是今日坠马的缘由与对策。
大越三位皇子,独他非皇后所出,却最受圣宠。这些年,为防他夺储,太子党羽频频出招,都被他逢凶化吉。想来今日马匹失控,也是太子党羽下毒所致。
如今,各方势力都会竞相寻他。他断不可坐以待毙。
魏玘低目,纵观自身,只见擦伤遍布、左腿外拧。而在他目所不及之处,后腰也僵辣一片。
更不巧是,一截粗枝被压于左膝之下,硌得他钝痛阵阵。
魏玘屏息强忍,手肘后压,便要挪腿。
“不能动!”急呼蹿来。
循声望去,一道紫影立在窗边,颤抖,紧绷,像一片迎风战栗的藤萝。
阿萝浑身僵硬。
她一时情急,竟不假思索地起了身,彻底暴露在魏玘的视野之中。
他的目光太凉,扫过时,几乎叫月光也凝固。哪怕二人相隔尚远,压迫感依然如浪拍来,强烈,森然,令人心惊胆战。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阿萝提气,强撑道:“你、你的腿出臼了。再乱动,会废的。”
魏玘不应声,视线仍在她周身逡巡。
见他沉默,阿萝反倒安下心来。依她从前的经验,当受伤的野兽不再低吼,她就能更进一步。
只不过,他不回话,是因不懂巫语吗?可她也不是越人,只会读写越语,不会听说。
思忖片刻后,阿萝走出竹屋,面朝魏玘,拍了拍自己左腿,又作出掰断的手势。
纤影立于月下,手舞足蹈,稚拙又滑稽。
魏玘挪开了目光。
他道:“你懂医术?”
阿萝双眸圆睁,当即怔在原地。
既是因他的声音低冷,异常平稳,全然不似伤者;又是因他所说是巫语——流畅,清晰,几乎能与巫疆人以假乱真。
这是她自蒙蚩走后,头一回与旁人正常对话。
未得她应答,冰棱似的目光再度射来。
阿萝一激,这才压下惊喜,回道:“懂一些。”
这话说得很诚实。她虽通晓医术理论,但也只医过兽,从未医过人。
不过,万事总是从无到有。曾经救治野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