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想通这一年可能发生的事件,已是一月十四日,元宵节的前夕。
夜里刚下过一场如丝春雨,她在院子里劈着柴。
苏平芝从外头回来,好像见了不得了的事,“哟,我们十九娘还会劈柴呢。”
他嘴里叼一根草叶,苏星回爱答不理,他索性靠在门上,抱着两只手,“苏十九,你也是个榆木脑袋,姊夫没赶你出来,继续住着能怎样,何必屈居到我这小地方。”
苏星回睨注他,“迟早也要出来,与其叫他为难,不如我自己走。何况我有事要办,你懂什么。”
她在韩膺那拿到的象牙匣,东西没有差错,但时机对不上。裴彦麟是在北伐前才委托给韩膺的,眼下还没有改元,姑且不能称为甘露元年,朝廷也没有北伐的迹象。象牙匣提前到了韩膺的手里,其他事件会不会也跟着前推。她不得而知,心中正烦躁纷乱。
“我的确不懂你的心思。我要是什么都懂了,不至于混成这副德行。”苏平芝好笑地呛道。
苏星回回敬一句,“自己知道就好。”
他呸掉嚼烂的草叶,还想继续叽叽歪歪。苏星回把柴刀钉在柴禾上,“你过来接着劈。”
她撂开柴刀,就拿过帕子擦手。苏平芝不太情愿地拾起柴刀,一壁抱怨一边劈。
张媪在灶上烧鸡,云环想给她搭手,被推到一边,“不用,我做惯了的活,比你这个小丫头可顺手多了。你还是帮元娘摘菜吧。”
云环被撵出来,元氏让她去门外头,看看两个小郎君回来没有。
正是放学,云环才开门,就领了苏静苏铮兄弟进屋。她一手牵着一个,满面通红地说:“我看外头有个好生俊秀的小郎君,朝我们这处打望,他是谁呀?好几次都看到他了。”
苏星回愣住。她常常看到长子骑马的身影出现在附近,但次次追出去,都让他纵马逃脱。
苏星回拉开门疾步出去,高声唤住了又想偷偷跑掉的少年郎。
裴鹤年只能策住马,耸缰回来,微笑着站到她面前,“阿娘。”
苏星回一言不发,径直将他拽入了小院。
苏平芝不喜欢苏星回,但很喜欢他的这个外甥。对鹤年的到来,他表示诚挚热切的欢迎,“五郎,一起吃个饭吧。”
“舅父。”裴鹤年给他见礼,苏平芝不耐地摆手,“你我舅甥,就别整那些虚礼了。也不是第一次来,你随便坐。”
稍后饭菜端上案,他更不要人拘礼,把那好吃的好喝的都给外甥分拨。裴鹤年盛情难却,没有理由推拒舅舅的一番心意。
还是苏星回适时道:“鹤年,宵禁前务必回家去。”
听出母亲替他解围,裴鹤年急忙道:“孩儿是下学赶过来的,元宵节也还要去国子监。”
苏平芝一看天色不早了,歇了心思。
酒阑羹残后,他们一起把鹤年送出门,嘱咐他骑马的路上要小心。裴鹤年和母亲及舅舅一家作别,趁着天色尚明,扬鞭而去。
回到裴宅,鹤年身上已经热出一身汗,但他心情愉悦,不觉得疲累。把衣裳匆匆一换,就直奔父亲的书房。
燎炬燃着火烛,照得庭阈通明。鹤年循着光亮小跑,刚要拾阶踏上,门从里面打开来。对面是个戴玄冠穿青褐法服的羽流,名为洪侃。
此人窄脸环眼,目光犀利。他朝裴鹤年拱了拱手,飘然离去。
裴鹤年跨进门,见他的阿耶果然松着衣襟,捉着酒杯。
“见过你阿娘了?”裴彦麟问。
裴鹤年欣然点头,“和阿娘吃过晚饭了。”
裴彦麟一笑,拾起玉杯,酒液一滴不剩。
他风寒才好些,其实不该喝酒的。但食了寒石散,需得用酒解热。裴鹤年给他斟酒,心惴惴道:“请恕孩儿多言。那道士给阿耶吃的丹砂无益于身体。”
裴彦麟道:“我正要和你说一些事。来,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