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曾为赌徒、千金不易
万百分之五计算逾期利息。目前利息计十四两四钱,本金二十两,共计三十五两!
集云镇富有良田、果蔬、鱼池,民众自给自足,薪酬不比天子脚下。何聪在来客居工作七八年,一年收入六两三钱,掌柜好心,体谅其家中拮据,比起其他客栈,薪酬已算多给。纵然何聪省吃俭用,为还父母债务,再刨去两人开销,家中业已所剩无几……不得以,何聪只能觍颜向掌柜预支数月工资,以望分期归还部分本金与利息。
后来,周拾拿出了借据。白纸黑字赫然写着“纹银五十两,五分利,二年期,逾期将以日利万百分之五计算逾期利息。”意味着他们现在就须归还利息六十两,本金五十两,共计一百一十两!遑论逾期的利滚利啊!
不叫何聪细察,周拾马上收回了借据。
“三”字添了笔划,变成“五”,那些数字,遭到了篡改!
何聪请乡邻书写状纸,一状将沈家帮告上衙门!
哪知新上任的县令早被买通,有道“强龙难压地头蛇”,县令乐得清净,谁刚上任,想不开要与集云镇的地痞流氓、乡绅恶霸对着干呢?县令初审,有模有样升了堂,慢悠悠喝杯茶,随即一拍惊堂木!朗声宣判借据有效,厉声督令何家立马还钱!
何聪借了掌柜与邻里街坊共三十两,一人偷偷打三份工,夜里做工回来,踉跄绊倒,不省人事。
何聪好歹捡回一条命,年纪不大却偏瘫在床,再难劳作……好好一个人,半死不活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吃饭、如厕、翻身,皆需旁人照料……
药费昂贵,家中已无余钱,何不易破罐破摔,撬砖窃走何聪偷偷深埋床底罐子里头的十两银。
何聪在床上,呜呜地叫着,发不出什么有意义的音节,半边嘴涎水流下。他双眼凝泪,直直地望着他,望着他……
“改……好……吧,”久久,他才艰难说出几个字,“别……别去……”泪水如雨洒落,与涎水混杂一处,润湿衣襟、枕巾。
何不易顿感凄怆,他背过身,毅然决然捧着一罐钱,走进赌场。
十赌九输,眼看赢了一场翻身仗,却被周拾发现,伸手一撩,轻轻巧巧拿走他的赌资。
周拾数着钱道:“何聪还了四十两,加上你的十两,还剩下六十两。”
“哦,对了,须加上逾期的利钱!给你免去零头,一共……”他假模假式拨弄算盘,伸出几根手指,比划道:“——二百七十两!”
……
大哥他,有着众邻交相称赞的人品,每个人都对他们的遭遇抱以同情。可为何后来无一人愿意再次伸出援助之手?
因为他们的境遇成了暴雨中的泥潭,成了沙漠中的流沙,他们害怕!害怕一旦伸出一只手去,就会被拖入其中,被人一求再求,一帮再帮,最终无能为力,落得钱财空空、人情两难……
人生在世,活得都不容易。理智告诉他,他谁也不能怪;情感上,他又不免地、无理由地恨上了每一个人……包括他自己——因为他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何不易睁开眼,酸胀的眼眶滑下一颗泪水。
光明正大的烛光混着夜色,一视同仁地洒落在厅堂中每个人身上。
三五个跟班,围簇一人。那人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哼唱不成调的歌谣。
果不其然,能有这工夫搭理他这滩烂泥的,也就沈家帮那群无赖了。
“你们真是闲着发慌!”何不易嗤笑,他悠悠地扬声道:“我没钱!逼死我也没有!不如痛快些,一刀宰了我,拿去喂狗。”
“哟哟哟!硬气呢哥们儿!”太师椅上的周拾叼着狗尾巴草,哼着歌谣,踱步到他面前,“那劳驾您跳河、悬梁,倒是挑一种死法呀,怎么就不敢去死呢?别怨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