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再接下来是84号。84号的底楼，是居委会的老年人阅览室。因为要动迁了，阅览室已经关闭。二楼楼主已经出租给七浦路小商品市场堆物。三楼是赵家母女俩。

赵家户主慕文秀是小学教员。六十年代福建漳州师范专科学校毕业以后，一直在教书育人，性格内向沉稳。父母亲已过世，只有一个哥哥还在老家漳浦绥安镇。随丈夫赵金堂从部队调入上海工作。后来，丈夫支援坦赞铁路去了非洲。但不幸的是，丈夫在非洲得了一种罕见赤道热带传染病而病故，那时女儿还刚读小学。慕文秀非常坚强、忍辱，努力将女儿抚养长大。女儿赵艺华从华东师大毕业后当上了心理学教师。三十多岁，也没找到对象，慕文秀比较着急。

慕文秀原先认为，清明节是周朝晋文公为纪念忠臣介子推，割肉奉君而将寒食节的后一天，定为纪念节的。因此，只要重在心灵的寄托。所以，每年到了清明，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愿和哀思即行了。偶尔，去苏州看一下丈夫的公墓。但是随着这几年，社会经济发展，风情习俗复燃，特别是自己退休后，回到了漳州，过了一次清明节，顿时感到自己不搞也不行了。由此，从前几年开始，慕老师每到清明节，都要去苏州祭祀丈夫。一来表达哀思，二来踏青散心。因此，今年的清明节，也是在正泰安过最后一个清明；所以，慕老师一早起来，按照漳州人的习俗，烧了一锅子鸡蛋，带上了鲜花，和女儿赵艺华一起，匆匆赶到苏州去了。

顺下来是86号尤家。尤老太陈月仙生病还在医院。因为是最后在正泰安过清明，所以，尤嘉慧要去孙家。尤嘉骏、尤嘉敏、尤嘉英等去青浦福寿园祭祀父亲尤鸿兴，尤嘉铃到医院去陪陈月仙了。而尤剑勇回德国去了。临行前，向李素珍告别，李素珍送了两斤碧螺春茶叶给他。

顺下来是88号汪家。苏明秀一早就赶到了正泰安。在三楼亭子间为小儿子汪明德设了供桌。放上了遗像，摆了果品，点了香，祈了冥福，也在弄堂口烧了纸钱和锡箔。然后，与小儿媳齐慧芳以及汪明伦夫妇一起去了西宝兴路殡仪馆看望儿子寄存的骨灰盒。在这之前，苏明秀已经和汪明伦一起去了教会公墓瞻仰了汪尔伱。

顺下来是90号李家。林纾芝还住在医院。林纾芝是苏州人。她家是经营钱庄金融行业的，而且出身也是千金小姐。苏州清明有插杨柳、荡秋千的习俗。下午，李家兄弟姐妹去医院看望了林纾芝。晚上，因为今年是最后一次在正泰安过清明，按照李家老家周浦镇做清明的习俗，在三楼设立了供桌。放上李家老爷子的遗像。置上果品，菜蔬。然后，在天井点上香，依次向东南西北各位祖宗和李老爷子磕头。尤嘉敏也赶到了。周浦镇民间还有个习俗，要烧纸钱。但因为李老爷子生前对金钱看得很谈，生前又反对封建迷信一类。所以，李家就没有烧纸钱。只是供了青团和插了杨柳。

在90号，还有被人遗忘的一家是郭秋生。在阴雨氤氲中，他也在下午来到了正泰安。

天依然阴冷迷茫中。住在92号底楼的朱和平已经起床了。今天几个姐妹都要过来在正泰安最后一次给祖宗和父母祭祀。朱和平一早就到了福北菜场。各种蔬菜琳琅满目。青菜、芹菜、菠菜、荠菜、马兰头、刀豆、萝卜、山药、洋葱、土豆、西红柿、竹笋、芦笋等应有尽有。两个女营业员的对话引起了朱和平的注意。

“小王，你晓得弗，对面正泰安、宁泰安动迁，这次可以拿多少钱吗？”一个老阿姨在问道。

“哎吆，马阿姨啊，对面是闸北区最好的地段，动迁是发大财了。老百姓要翻身，只有靠动迁。据说，一张户口是20万。对否？”姓王的小青年说道。

“小王，你讲得对。对面四坊四安动迁有上万户人家，据说有几万个户口，光人头费就要几十亿了。”马阿姨煞有介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