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七 昔曾浴血三十载 而今我为唐皇帝(17)
:“陛下,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从璟策马缓行,“但说无妨。”
莫离问道:“陛下如何看待契丹人?”
李从璟怔了怔,他没想到莫离问的是个这么奇怪的问题。
莫离继续道:“倘若有朝一日,契丹国不复存在,草原上只有草原人,陛下果真能对契丹人一视同仁,把他们都看作是唐人?”
李从璟沉吟片刻,缓缓道:“所有习汉学,说汉话,敬畏汉文明,视大唐为天的人,无论是契丹人还是鞑靼人,朕都一视同仁。”
莫离点点头,却是没有说话。
李从璟笑道:“若无这等心胸,朕有什么资格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莫离忽而叹息道:“臣跟陛下打个赌。”
李从璟好奇道:“什么赌?”
莫离道:“在陛下心里,只是把耶律敏当作一颗棋子。”
李从璟愣了愣。
愣过之后,李从璟指着莫离笑道:“好你个莫神机,竟然想套我的话?我告诉你,没门儿!”
番禹。
刘龑站在城墙上,举目望向海上。
数不清的唐军水师船舰,停靠在海岸上,高过十丈的楼船比比皆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在刘龑眼中,此时的唐军水师比大海还要深邃,也比大海还要可怕,危险重重。
唐军正在登陆,密密麻麻的将士分作两部分,一部分在各处列阵,扼守险要地形,一部分在搬运辎重,热闹不凡。在刘龑眼里,唐军水师就是一只前所未见的巨兽,而此时这只巨兽正在下崽。
可怕的是,它的崽下的太多了些,也太可怕了些。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口锅盖扣在天上,刘龑的面色阴沉沉的,像是要滴下水来。
“自打唐军水师开始登岸,我军与之两日七战,除却第一战双方不分伯仲,余者皆败阵,这才让唐军得以安然登岸。”兵部尚书赵光胤在一旁禀报,“有鉴于唐军战阵太过凶猛,臣与诸位将军议定,踞城而守方为上策。”
刘龑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整个人暮气沉沉,像是荒漠中即将枯死的胡杨。
赵光胤顿了顿,见刘龑没有什么话说,便继续道:“番禹城中,有我精锐将士三万,番禹城外,有调集的各镇兵马三万,立营为城,与番禹相互呼应,再加之番禹城防完备,唐军想要攻占番禹并不容易。”
刘龑仍旧没有说话,无神的双目犹如死人。
就在赵光胤以为刘龑又什么都不会说的时候,刘龑忽然喃喃道:“并不容易?”
像是在问赵光胤,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赵光胤默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马怀远已经赶到了番禹,岭南军与之数战,皆败阵。如今马怀远已经扎下了营垒。
唐军水师拥众数万,即便除去水师和留守闽地的部曲,能上岸攻城者,怎么也超过三万之众。
六万对六万,即便岭南有番禹城可以坚守,赵光胤也不敢言胜。
这几日与马怀远和水师交战,唐军强弓劲弩和火炮、手-榴弹的威力,岭南将士已经见识过了。
所以赵光胤再如何底气豪壮,也只敢说唐军想要攻占番禹,并不容易。
若是赵光胤知道当年唐军攻破金陵的战役实况,“并不容易”这四个字也会说不出口。
番禹,自然是没有金陵坚固的。
岭南将士,自然是没有吴军精锐的。
刘龑和赵光胤多知道,唐军对番禹志在必得。岭南军没能依仗他们先前议定的“山川之险”,将唐军挡在番禹之外,就已经说明岭南军难以抵挡唐军兵锋了。
刘龑抬头看向远天,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