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鹿雪山

四野茫茫，天地交融，万物看的分明，眼睛却千般浑浊。天与地的交界，光芒盛大，一个黑点从中跃出，好像自黎明突围。

正青草连绵，朝云铺满。他穿着黑衣，骑着白马，从旭日追到中天，狂风落在身后。

风驰电掣中，忽然一片强光，白花花的，亮瞎人眼，马惊恐的嘶鸣，扬起蹄子，渐渐被隐没了身体。

旋转、眩晕！

穿过强光，枯枝卷着飞雪。

在鹅毛深处，矗立一座雪山。就在那里，他追赶的不是时间，是四十年前的一个谜团。

落石中的一个谜团，那一天，黑夜失去一盏长明灯，爪牙从黑暗中伸入人间。

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他知道时机到了，该去追逐一段往事。

他是项东篱，项上人头的项，采菊东篱下的东篱，不是南山城的项东篱，是中原的项东篱。

“愿每一扇窗户的烛光，都有月亮的光辉。”他知道自己该继承的志向，他迟早会将这盏长明灯重新点燃。

白马在白雪中隐遁，只看到黑色的披风拉着黑色的风暴。

大雪封山，黑色风暴从马背上卷起，眨眼之间，山腰落下一片雪瀑，尘封的东西好像呼之欲出。

峰顶站着三个人，大风如刀，雪花漫卷。

他们呈犄角之势，相互疏离，又纠缠不断，从喘息中能听到他们的虚弱，白雪被血迹污了一片。

当中穿青衣的，手中握着蝠刃：“凌儿，今日你当一回埋骨人，不要再卷进来了。”

“若没有我，怎么会有他卧薪岛四十年。你让我置身事外？”

女子一身白衣，纯净如雪，雪花在瞳孔融化，从眼角流出。

穿黑衣的男子，冷笑一声，悲凉又悲愤，扎在雪中的乌金盒子骤然开启：“四十年前一战，我输了，看看瘦指天蝠能不能挡住今日的乌金秘！”

乌金盒中装的是兵器，但谁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兵器，像一个魔盒，每一刻的变化都能切碎一片片雪花。

青衣男子扔掉了手中的蝠刃，从袖子中伸出十根干枯的手指。是啊，一把蝠刃怎么挡得住乌金秘。若被挡住了，还叫什么乌金秘！

他脸上纠缠，自然是心中有愧，四十年前一战，失去了兄弟，雪凌远走白鹿雪山成了白鹿仙子。

四十年后，兄弟成了仇人，这双天蝠爪还能不能有当年的决绝。

能把乌金秘练至九道人魔，卧薪岛四十年，是仇恨的四十年，他似乎有些胆怯了。

“出手啊，胡杨，你的天蝠爪呢！”

胡杨的眼睛布满血丝，渐渐变的赤红，十指的关节凸出，变的黑亮，飞雪中铺开一片黑影，落下几道黑光。

“好啊！”乌金秘在扭曲的呼喊中向天一举，孔雀般展开，比白雪更白，比天空更亮，比任何美丽的风景都要美丽，它慢慢吞噬着黑影。

在光华盛开的那一刻，峰顶好像坠落，大雪更加浓密，仍旧填不满坠落挖开的空缺。

雪花旋风一样飞舞，将二人遮的密不透风，女子的白衣交替舞动，撕开一条薄弱的缝隙。

风暴中的故事，风暴一样激烈！

女子忽而向左，忽而向右，任是谁落了下风，眉头都会皱出痛苦的颜色。

她不该出手，也不能出手，因为她不知道怎么出手，更不知道该去帮谁，她比任何一片雪花都飘忽不定。

“等一等，还得再等一等！”

项东篱远远的站着，黑色的衣服已经染白，头发、眉毛，白的像猎人潜伏时的宁静，锐利的眼睛细观秋毫，鹰一样盘旋。

狂暴的雪花被焦灼的气氛融化，震了出来，下雨一般，还未落地便凝结成一粒一粒的冰凌。

四十年前他们初破八道涅槃，那一战已经足够惊世骇俗，四十年后，九道修为，在漫天大雪中，殊死一搏，谁看了都会觉得不虚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