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番外 问世间情为何处？直教生死相许……

花。

他的神情像是奄奄一息的野兽，被刀剑伤害得遍体鳞伤，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内里的残忍疯狂，神经质地喃喃道：“你别想摆脱我，这辈子都别想……”

但他心里有个声音凄切地哀求道：不要抛下我，不要不理我……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就算贵为皇帝，也留不住一个死人。

棺材里的人脸上突然出现大滴大滴的眼泪。

永熙帝回过神，恍然发现是自己流泪了，惊慌地去擦。

听说临死前，深爱自己的那个人把眼泪滴在脸上，来世就会出现一颗泪痣，预示这一世情路坎坷。

可是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最后，他捂着脸，终于痛声大哭起来。

钟声在这铁壁高墙环绕的大明宫此起彼伏地回荡，御花园的鸟儿被惊得扑棱乱飞，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血色，像是在无声地呜咽着：亡……亡……亡……

***

大明宫的天总是笼着一层不详的灰翳和雾霭，大雨滂沱，天空像是被开启了什么机关，水柱洗去所有的脏污和罪恶，却也洗不去那层灰蒙蒙的阴暗。

又是一夜从梦中惊醒，永熙帝睁开眼，他又梦到那一天。

一朵花在他掌心枯萎了，一只白鸟被他折磨地奄奄一息。

他爱怜地亲吻着它们，然后……又亲手扼死了它们。

周郎的灵魂和身体都不再属于他，他再也不能和他同床共枕。他想着曾经吻过的皮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深夜中，他的不甘心又燃起，从上一世开始他就以为周郎深爱他，结果到头来，告诉他这十几年的情爱光阴都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他的周郎宁愿死都不愿意再留在他身边。

这是他无处诉说的心病，也是他病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唯一使得他怨恨的，是如此被他珍爱的宝贝，居然不愿屈从于他。

永熙帝突然冲出寝宫，在宫女太监的一片惊呼声中，他冒着大雨赶到埋葬周衡的红豆树下，他握着铲子，开始用他的全力去掘土。

他要挖开隔开他们的两寸松土，他要当面质问他。

然后他又有些精神不正常地想：他只是睡着了，朕只要抱抱他，他一定会醒来的。

只是当铁铲敲到棺木时，他才从近乎疯魔的状态中回过神。

他呆呆地在寒风中立这，突然咳嗽起来，一时止不住，嗽得面上烧红，冷汗渍渍，继而又痛声大嗽几下。

一口暗红的血溅地面散落的红豆上，刺眼得很。

最后，他无力地滑坐在地，捂着脸哭道：“对不起，对不起……”

红豆树是周衡死去那年他亲手种下，今已枝繁叶茂，每一颗都在诉说着他的相思血泪。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1】

【永熙年春，永熙帝病重驾崩，临死前将不满岁的太子托付给燕王，并封燕王为摄政王，幼帝亲政前全由摄政王主持朝政。】

又是一年清明，燕王来到东宫那颗红豆树下，他还带来一瓶梨花酒。

他将梨花酒洒在泥土上，叹道：“问世间情为何处？直教生死相许……”【2】

燕王不懂什么是情爱，但他从此便知道，情爱是杀死一个最厉害的武器。

永熙帝当然多风流的一个人，谁能想到他最终会败于情这一字。

好在，这样的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燕王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这时，一个太监找到燕王，恭敬道：“王爷，皇上下朝了，眼下正在四处寻您呢。”

燕王默默颔首。

当年永熙帝在病榻前，曾想把皇位传给燕王，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大度，而是因为太子还不满岁，幼主登基的后果历史告诉过他答案，他不得不为他儿子着想，传位给燕王至少能保住他儿子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