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日一久,我便坦然接受了自己资质平庸这桩现实,干脆放任自流爱咋咋地了。于是他改而叹说我自甘堕落。我原就有些反骨,那时兼又年少叛逆,他越是说,我便越要堕落与他看。课堂上各种摸鱼打诨,发呆打盹,不在话下。 拜师万余年,一身修为无甚进益。多出来大把时间,倒自习成一门扎灯笼的手艺。可叹这门手艺,关键时刻保不了命。 刚醒来不久那阵子,我挖空心思想要达谢玄洛收容的恩情。因听说大荒某处深山里生有一物名丹雘,取此物制成朱砚,研磨成的墨色甚妙,玄洛他最喜用此墨点梅花。便赶着下山去采。 不慎迷了路,误入邽山,遭遇四大凶兽之一的穷奇。幸得玄洛及时赶来,方不至将自己喂了穷奇。 经过那回事,他便晓得我是个不中用的了。未免类似情况再度发生,生生便将我自由活动的范围限在了方圆五里之内,只要我在寒溟宫一日,便是想跨出个脚趾尖去,都须事先征得他的首肯才行。他这规矩定得不人道,我守得不很到位,后来不小心又麻烦他搭救了几回。 终于他忍无可忍,将我拖去做了半个徒弟。说是半个,乃因我们之间不曾行什么拜师之礼,也未有正经的师徒名分。 纵无师徒名分,他对调教我这桩事倒挺上心。如今我名义上算是他手下的宫娥,但诸如平日活干多干少干得好或不好这种,他从不过问,只在督促我修习术法时,该过问的过问,该责罚的责罚,一样不少。 我学海行舟行得艰难,偶也后悔当初不该跟鬼仙争一时意气,早时多学些本领,今日便可少些困苦。说来说去都是为着今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回这个犹豫,它只存在了一瞬。 我念头转得很快,心里头盘算玄洛他回回去昆仑虚,回回要待到入夜方归,今回大抵不能例外。尽管他说是要查我课业,照此情势,我估摸也须等到明日。 明日事明日说。我从箱底翻出一包上年晒的葵花籽,找婵娟过来同嗑。 我挂着寒溟宫宫娥的名头,素日里当差却十分随意。宫里只玄洛婵娟和我三个,本无太多杂事,那为数不多的杂事又几乎被婵娟大包大揽,我想做时便帮忙做些,不想做时便可不做。这上头玄洛对我从不要求,我纵是懒怠些,心里也全无负担。 婵娟便没这命。她因觉自己是玄洛从天上带下来的正牌宫娥,且还是唯一的一个,故而思想包袱甚重,断断不敢在玄洛眼皮子底下有所懈怠。也只玄洛外出不在时,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 浮星殿门一关,拉来两只蒲团对面坐好,便扯起闲话。 婵娟抓了把葵花籽,又开始遥想当年:“想当年,碧螺池还是一方仙池,正同君上那般,气泽凛然,不可亵玩。如今,啧啧,竟成了鱼池,暴殄天物啊。” 我牙缝抵着颗葵花籽尖尖唔了声。 当年当年,当年我本是去凡世潇洒走一回,结果非但无半点潇洒可言,还落得十分狼狈。朱华把我从黄土墓里挖出来的时候,我早已失了人形,行将枯败的莲身躺在一副料子做工皆不错的棺椁里,九瓣真身余下八瓣。 我那身伤,说小不小,不过只消放回忘川水里养上千儿八百年,倒也养得好。然那时府君已下冥旨,将我放逐了。据说是为那趟凡尘里,我动手取了一个阳寿未尽的凡人的性命。在冥界,此乃是桩天大的罪过。可恨我伤重,伤到了脑子,醒来后将凡尘那茬事忘个精光,只得默默领了这份罪。 尔时,天大地大,硬是没有我的栖身之处。眼见我即将形神俱灭,朱华福至心灵,想起天上有位神君的宫邸里似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