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
亮堂堂的。 睡梦中的她,被一阵嘈杂凌乱的声音惊醒,披着衣服出了房门。 看着寨子中许多人围着的水红月,他们将她放在床上,可她月白的衣衫上染满了刺目的鲜红。 周遭闹哄哄的,似乎每个人都在叫喊,只有她一人僵硬的站在中间,静静看着。 看着水红月渐渐失去颜色的脸颊,变的虚弱不堪,像一只逐渐干枯的花束。 水玲珑站在门外,听见水红月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断断续续地说着:“阿桂,孟..叔,老四...” 她的声音不再同以往那般凌冽,变的破碎单薄,听起来陌生极了。 “我…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玲珑..还小,她,她才十六不到。” “她那样莽撞不知世事,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院子里很安静,连一丝风也没有,天空忽而阴沉沉的,似乎有巨大的风雨即将袭来。 “日后…咳咳…诸多事宜,请你们多帮衬她。我...将她托付给你们,算是我... 水红月欠你们的,恩情来世..我再还。” 屋子里安静的可怕,她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除此之外只有阿桂婶压抑的呜咽声,和孟余文沉重的叹息。 山猴子从屋中走出,双目通红,转头正对上水玲珑的目光,他偏过头去不由轻叹一声,声音暗哑的说:“你进去看看吧。” 她僵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抬脚迈入了屋中。 幽幽暗室,一盏孤灯。 水红月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往日里透着光亮的眼眸,如今仿若骤然熄灭的烛火,灰暗又冷淡。 两片干枯的唇瓣,上下翕动,似乎呼吸地极艰难。 若不仔细去瞧,她的脸便如同融在昏暗的床头暗影中,再泛不出光彩。 水玲珑才走近一些,鼻腔中立时充斥上浓重的血腥气,连带着周遭的气息都变得厚重,压得她喘不上气。 她语气竭力平静,几次张口才发出声音,僵硬的喊了一声:“大当家。” 是啊,水红月从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称呼她为阿娘。 要她与山寨众人一样,称呼她大当家。 阿娘这个称呼,对水玲珑来说,遥远又陌生。 床上的水红月不曾动弹,众人只听见她急促地喘息着,那双逐渐浑浊的眼眸缓缓转动,最后定在水玲珑身上。 她嘴角牵动了几次,眼中溢出一颗泪划入她鬓边,似喜似悲。 “山寨是..你外祖的心血,你不可胡来,日后…万事多听叔伯之言。” “你,.....凡事要多思量,切..切勿..莽撞行事。” 她极艰难的开口,每说几个字便要停下喘息,又颤抖地去握一旁陈秀山的手:“秀..山,你要替师父照看好她。” 而后她嘴里呢喃着,“今日是你生辰,我…怕是,怕是过不了今日。” “我..去见你爹...”她说着眼睛直直的望着水玲珑,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终是慢慢熄灭了... 阿娘二字梗在她喉间,一辈子再无法吐出。 这时,耳边突然传来清缓的脚步声,将她从思绪中惊醒。 她转头望向声音来处,宋南风正俯下身来,从她手中将酒壶接去,他声音清清淡淡,“你有些醉了,明日还要入宫赴宴,当心头疼...误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