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涌动的黑色
珂希尔自打从伊顿村的墓地回到丧仪店以后,似乎忘记了查尔斯太太这个人,她一如既往地在昏暗的小店里欢笑着,敏锐地探听着伦敦各处关于地下社会和死神派遣协会的情报。比如哪家贵族新迎娶的二夫人是假的名门小姐,近期烟馆对于东方的“茶叶生意”,或者罗纳德的新女友是如何自杀后当上死神的。 葬仪屋明白,珂希尔的悲伤期已经平稳过了。和以往没有区别,面对尸体她会悲伤一个小时,面对认识的人离世也不过是沉郁三天而已。他亲手养大的灵魂绝对是无与伦比的干净与美丽。 大多数就此完结的生命无需更多的惦恋,将近五年的时光里,他都是这样教导她的。缠绕太多感情的蜘蛛丝并不是一件好事,蜘蛛丝会把蝴蝶的翅膀扼断。 作茧自缚,也是葬仪屋学习到的第一个来自东方的中国词语。 已经转到了新的一年,可天空却意外地下起了小雨,太阳落下的时间比前一段时间要晚些,今天傍晚,在珂希尔刚为丧仪店的门口点上灯以便行人过路的时候在对面很昏暗的小巷子里听到了一位女性在责骂什么人的声音。 大概是在责备自己的仆人办事不得力,毕竟伦敦的贵族都是这样的高高在上,没有一丝对他人生命的尊重,珂希尔讨厌这些亵渎灵魂的贵族。但是这位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珂希尔看了看角落里正在舔着爪子的猫咪,拎着手里的灯准备去对面街角的巷子里看一看。 “老师,我要出去一下。”葬仪屋没有反应过来的时间里,珂希尔脚下似乎生了风,白色的身影就隐入黑夜里。葬仪屋摸了摸桌上的绛紫色绒布喃喃说道:“又要听到有趣的故事了。” 珂希尔的高跟鞋在已经沉下夜色的小巷子里踩出慢悠悠的旋律,她在巷子里看到光明出的对街上站着一位身穿鲜红色风衣的短发贵族女子,那位女子站在马车边训斥着自己的仆人,不,那个男性看起来似乎是一名执事。 不过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真不是身为一位贵妇的执事应有的样子。 珂希尔假借过路,提着灯穿过那条昏暗的巷子来到和丧仪店隔着一列建筑物的大街上,这里的酒吧颇多,是伦敦贵族们的夜场。当然,也是滋生细菌的培养皿。 一身鲜红的贵妇在无意间看见了掠过的白色身影,她叫住了她:“珂希尔。” 珂希尔停下脚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微弱的死神气息,她转身看着女人和她的执事,果断地判定了那位执事的身份。 不知道格雷尔老师又找到了怎样的追求甚至兴趣,竟然会找一位人类的贵妇作为主人,真是不可思议。还完完全全地化妆成了人类的模样,甚至隐藏起了死神特有的磷绿色的瞳孔。 “达雷斯夫人,这么晚您还在这里吗?”想必她应该是刚从酒吧里出来,这位鲜红的夫人可是伦敦纵横娱乐场的好手,即使是从来没有去过贵族宴会的珂希尔对这位贵妇也是略知一二,圈内人士都称呼她为红夫人。 珂希尔佯装不认识格雷尔.萨特克利夫这样一号人物似的,忽略了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珂希尔扬起一张纯真的笑脸,像一个正在等待夸奖的孩子。 安洁丽娜.达雷斯看着她干净的笑脸愣了愣,多好美的女孩,尤其是这样清澈的笑容她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了。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希腊的爱琴海上飞舞的白鸥。 “我啊,正准备去我侄子那里哦,明天多尔伊特子爵可是有很盛大的舞会等着我呢。”红夫人弯腰用红色的真丝扇子敲了敲珂希尔的脑袋,真是淘气的夫人,她来过一次丧仪店,据说是为了帮助她的侄子探听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