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五)
俸怜悯地看着她,轻声道:“所以,你们就要把我杀了么。时府这个销骨窟,你也愿意来么。” “我不管!”楚鸢激动地大喊,花容扭曲地盯着华俸,撕心裂肺地咆哮道,“就算时府是个魔窟又怎样,我是楚国公的嫡女,谁能耐我何!我就是要让你不得好死,让你尝尝被人背叛是何种滋味!” 华俸闻言一怔,深感可笑,嘲弄道:“背叛?时宣从未爱过我,何来背叛。你莫不是被胜利冲坏了脑子,在此处胡言乱语罢。” 楚鸢瞪大了眼睛,竟阴森森地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何要你的命,非要至你于死地呢。你本可以留一条小命,滚回华家好生做你的女家主。只可惜,我看出时宣对你的恻隐之心,看出他对你日久生情 ……时宣这个为了权柄不惜利用一切的畜生,竟然也会对人产生怜惜,哈哈哈哈哈!” 华俸冷冷地瞥了一眼大笑的楚鸢,冷声道:“说够了么,你可以滚了。” 楚鸢却一把按住华俸瘦削的肩膀,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哪怕时宣是一条狗,我养久了会有感情,更会有占有欲,由不得别人惦记。你错就错在让我的狗有了换主的念头。” 华俸厌恶地推开楚鸢,眉心紧皱,低斥道:“你的狗我不稀罕,牵着你的狗离我远点!” 楚鸢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垂头看着华俸恼怒的面容,细眉微挑,唇角微翘,嚣张地笑起来:“就算是我的狗 ,旁人若是起了妄念,我也要一个个收拾掉。所有觊觎我东西的人,都要死。” 说罢,她发出一声轻哼,眼底闪过一丝畅快,悠悠地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消失在远处,病榻上的华俸终于克制不住,苍白的脸庞涨得通红,泪水如珠线大颗滚落,一滴一滴洇在锦缎的床褥上。 片刻过后,她剧烈地闷声咳嗽起来,接着哇地张口,一大滩暗红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洒在床褥。 血与泪交织融合,在绣满华丽金线的缎面上留下朵朵凋敝的红梅。 旁观的华俸全程沉默地看完这段回忆,看着前世的自己在缠绵病榻行将就木之时还要遭受楚鸢一顿窝囊,忍不住愤愤骂道:“上辈子楚鸢把我作弄到如此地步,这一世我绝不会轻饶了她。” 此时,时墨沉稳的声音自虚空中传来:“时候到了,我带你离开。” 那股熟悉的力量将华俸的意识包围,轻轻托起她飞离那个昏暗的病榻。霎时间,明亮的天光扑面而来,晃得她眼眸一眯。 再睁眼时,她已回到江中小舟,时墨的身影在云雾里若隐若现。 他的手依然紧紧握着她,温暖的力量自手心源源不断地涌至她的心间与脑海。 “时墨,”华俸迟疑片刻,缓缓开口,“我好像能看见你了。” “是么,”时墨闻言一笑,轻快揶揄,“你可终于结束前尘往事了,等的我好不焦急。” 江水滔滔,云雾霭霭,天地间仿佛仅有这一叶行舟,悠悠荡荡,随水飘向远方的彼岸。 碧水青山,孤舟远影,光阴苍茫间,只闻少女和青年的嬉笑言语。 “喂,时二,你渡江时,在雾里看见什么了?” “无可奉告。” “怎么可以!你不是渡过好几回么,透露一点给我呗,你每次渡江看到的记忆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不告诉你。” “不许耍无赖,告诉我嘛,拜托拜托!” “若将来,我确定你不会丢下我不辞而别 ,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