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鸿门(二)
他们许久没有这般耳鬓厮磨的时候,好像连冬日稀薄的日光都温柔成了水,被交错的枯枝打碎,波光粼粼地落在他们跑过的每一个地方。
月落日升,大帐里暖着炭火,他们衣衫上的桃花香味经炉一烤,洋溢满室。楚意裹在厚厚的熊皮褥子里,侧身撑着头心满意足地盯着睡得正香的胡亥瞧。他像是在睡梦中感受到了她的目光,没多久便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偏头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眸,然后翻了个身朝向了外侧。
“哪来的隔夜气。”楚意好笑地在他手臂上轻拍了一下,死皮赖脸地贴上去用发尾挠他的脖子和耳根。
他被闹得有些绷不住,重又翻身回来将她整个人抱着跌进身下被他焐热的褥枕间,趴在她身上赖着继续睡回笼觉。她便抱着他的后脑勺,对着他耳朵吹气,非要将他闹得再无觉可睡,撑起身子与她大眼瞪小眼。
“从昨日午后一直睡到现在,连晚饭都没顾不上吃,这会儿天亮了,可不能再睡了。”楚意一脸义正言辞地捧着他的脸道。
胡亥定定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慢吐出两个字,“饿了?”
楚意被猜中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脸笑起来:“嗯。”
胡亥无可奈何地在她鼻尖啃了一口,就要赤着膀子起身出去问随军的庖人借些炊具米粮,又被她拉住,仔细嘱咐了一句添衣才肯放了人。这会儿正是庖人们为全军将士准备吃食的时候,他这一去自然要费些功夫,等楚意后知后觉醒悟过来自己怕是得意忘了形,已然是洗漱穿戴整齐之后。
果然,她才打算去追了胡亥回来,一掀帐帘就见到虞子期黑着脸快步杀来,紧跟在他身后的燕离拼命给她使眼色,她背脊一僵,旋即就听到他厉声责问,“你们夫妻两个当这是哪儿!由得你们还像从前在咸阳宫那般我行我素,任性妄为么!”
“兄长……”楚意想要解释,却又忽然想到甚么,“怎么是兄长你过来,我夫君呢?”
“你还好意思问?军营重地,本就不该是你们正经女子久居的,你倒好,跋扈起来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居然叫你夫君大清早去问庖人借炊具独给你开小灶?”虞子期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将她拽进帐中,避开众人沉声质问,“你把吕家那个三姑娘怎么了?”
“杀了。”楚意脸色一冷。
虞子期急道,“你莫要与我说笑!上将军不日便要宴会沛公,你可知此宴是何等重要,还不
快把人放了!你们女人间的恩怨,日后再说不迟。”
楚意一扶袖子,冷冷道:“我说杀了就是杀了,阿籍若是要,现在去营外那片杨树林里挖一挖,或许还能挖出点残骸头发来。”
虞子期愣了愣,好半天才醒过神,仍是震惊不已,“你怎可如此鲁莽!”
“我既然杀她那就是自有我的道理!更何况,她不过是刘季的妻妹,保不齐还是刘季特意安插过来的细作,我偏不信,刘季还能为了她同咱们翻脸?即使他真要翻脸耍赖,我也不介意将他当年帮着吕荷害我的事大白天下,让天下人来断一断这其中的是非因果!”楚意振振有词。
虞子期几乎扬手想要打她,却还是堪堪忍住,慢慢道来:“刘季之前先我等一步破城入关,又在关中大施恩惠,大得民心。加之他麾下贤臣良将云集,不论智谋勇武皆已到了能够与我楚国匹敌的程度。此次夜宴,亚父便是要我等试他一试,若他忠心不二,自然完璧归赵,如若不然,便是要叫他有去无回的。”
“他先前那些虚以委蛇的行径,我可看不出他哪里有忠心不二的样子了。”楚意不屑地哼了一声。
虞子期没好气地低喝道:“那你还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杀了他妻妹,这不是平白送他出师之名么!”
“我看不见得。”楚意一撇嘴,胸有成竹而轻松不已,“兄长放心,我已不是八年前那个整天只知道横冲直撞的疯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