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变故(一)
默疏离,反而平易近人,说起话时更如寻常人年少是该有的活泼灵动。
总之能这样与他轻松地并肩说话,楚意心里自然高兴,“被人算计了,公子可有法子助我回家?”
“我才不助你哩。”昆弟斜眼顽皮地瞧
着她,“你要是走了,我得等多久走多远才能再见你一面。还不如把你放在眼前手边,想见就能见。”
“啊……”楚意有些吃惊,半晌才稳住微乱的心神,“宫中事忙,这次若非借着送这筐角黍,奴婢如何还能与公子再见?倒是公子寻的这个借口不大好,陶美人有病在身,哪里能吃易引起积食不消化的东西。”
昆弟不甚在意地瘪瘪嘴耸了耸肩,听着她数落也不抬杠。他二人静默相对片刻,终是楚意没能忍住,再作一礼,“我一生少有求人的时候,也知道你曾救我,未报恩前不该再求你。只是,这件事我势单力孤,实在难以做到。”
“何事?”
昆弟去到民间不过做个游戏江湖的散士,楚意想着他当初救人不过是仗义出手,并未打算知晓楚意的真实身份和背景底细,一时竟让她也无从开口,“我要寻一个叫决明子的人。”
“你聪明,一早就猜出我的身份,肯来找我…便只是为了求我帮你么?”昆弟后撤一步,像是不大高兴地背过身去。
“不是的……”楚意有些慌,她不过随口玩笑一句,从始至终都未起过要利用他送自己出宫的念头。
“是不是都无所谓,反正这宫里真话假话我也听多了,早就辨不清了。寻人对我来说不算难,我想法子就是。”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微笑时眼底却有她难以靠近了解的坚冰。
那是他筑起的城墙,密不透风,严防死守,楚意清晰地感知到,那里面是自己走不进去,攻不下来的禁地。
“公子不信我?”
“你我不过萍水相逢,朋友不是朋友,情人不是情人,我如何信你?”
话说得直接,像是被一把毛绒绒的羽扇打在楚意脸上,又痛又痒。
“是奴婢唐突了。”世间没有免费的午餐,她终于见了心心念念的人,一时得意忘形,竟不知好歹地去求他做这般无利于己的事。
话到此处,楚意再找不出逗留下去的理由,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便要告辞,“角黍再不吃该凉了,奴婢出来得久恐总管忧心,先行告退。”
昆弟也不拦她,像是真的在为她得寸进尺的求告恼火。等她转身去到门口,才听他重又开口唤她回头,侧身之时有一小小黑影从远处抛过来,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竟是一枚半暖的角黍。
“收了我的角黍,便要和我当朋友了。”
楚意并不知道,那时那个站在屋檐下的少年说这样的话时。笑容为何会极尽仓皇,小心翼翼。他身后殿门里没有点灯,黑洞洞的,将他的身影衬得如同无依无靠的落叶般单薄。
巍峨光耀如咸阳宫,三千殿宇,三千清寂。他们都是宫墙下藏在砖缝里的影子,怀揣着各自不能言说的心事,在命运轨迹交错的短暂旅程中,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轻易不能磨灭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