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相

晚上回到酒店，刘垦问老太太：“明天我们继续找么？”，虽然他自己已打了退堂鼓，舅老爷人都不在了，还能在台湾找到什么呢？不久这里就与他毫无瓜葛了，家乡记得他的人也会越来越少，渐渐地，他便会在人们的谈论中获得安宁吧！

所有的秘密要么被解开，要么被埋葬，只是那些被埋葬的秘密有一万种消失的方式和理由，不触碰，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吧！但是刘垦不信，他不信人们给一个人的过去做的判断是真实的，所以他要来寻找。

与其说寻找结果，还不如说寻找的过程就是结果。说到底他还是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舅老爷活着的时候为何没带奶奶去他生活的地方看一看，不甘心父辈如此平庸和劳碌，不甘心自己只有三十岁却还是如他的父辈一般庸碌，不甘心回来做笼子里的一只鸟，被断壁残垣的家乡圈养，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在外，他又何尝不是被更大的世界囚禁呢？孤独，像一条躲在背后的影子，越是光明的地方，它越渺小，小得能把一个人装进黑色的垃圾袋，随手丢在路边的任何一个垃圾桶。

“他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没有成家，从来没有，没有向任何一个我们熟悉的人承认过，没有”老太太说，“我们没有见过，所以认定没有，人们来越认定他没有成家，没有妻小，可他总是说‘我们互不干涉，十分自由，儿女亦是如此’，谁晓得台湾人不就是这么活着的呢？如今他死在了养老院，人们更加笃定自己的判断，可是我们去养老院看了，那不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吗？”

“是啊，恐怕死无对证了，只有找到舅老爷的后人”刘垦说。

“后人？他们未曾去过滕县，想来对我们，应该是躲都躲不及吧？”老太太说。

“是啊，况且我们是从小地方来的，人家多想也未尝不知呢？”

“是啊，你舅姥爷过世总不能没有一点遗产，倘若他无儿无女，也该在遗产中提及我这个妹妹，既然是无声无息地走了，怎见得就无儿无女呢？”

刘垦突然想起舅老爷最后几次回来，并未赠与奶奶钱财，人们只在一旁冷言喟叹：“老爷子怕是没钱了吧”，或许，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

“如果舅老爷无儿无女，他会不会真的一点儿遗产都没有？连后事都是养老院处理的”刘垦问。

“没有人见过他的儿女，电话里也没有······”

“电话里也没有？”

“没有”

“啊！啊！啊！”

刘垦突然懂了，彻彻底底地懂了，此刻一股巨大的痛苦充满他的全身，他真是太傻了，只有他还在年少无知地幻想所谓真相，如果真相是一个人用谎言构筑的体面，那还有什么需要寻找的呢？以往不是他的父辈不来，不问，而是揭开真相的代价是让一个人的体面遍体鳞伤，灰飞烟灭······

他是真的从来没有成家过，至少，他的体面背后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漂泊，或许，他早就习惯了那种漂泊。

刘垦找到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