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鸯(二十一)
第113章徐鸯(二十一)
比不理朝政、卖官鬻爵、醉生梦死、荒/淫无道的先帝还要差……那还是挺难的。
按这来说,卫崇实在是有些“高看"自己了。徐鸯有些想笑,但她说话已是吃力,只勉强喘了两口粗气,吓得卫崇又是把她双手紧紧握住,问她。
“疼吗?我不说话了,我讨人妹…”
陈侄见状,更是插话:“她本就没什么力气,你还气她!"又走近来,挥着手道:……出去出去!你在这儿也就是碍事罢了!”这也是有意思。
明明方才要被两个婆子赶出的是这个小老头,现在倒成了他来赶人了。她不求死,却也不畏死。也许是知道自己终于快卸下这个担子了,她见这一切,竞也平静极了,竞觉得比往常还有趣些。甚至那思绪漫无边际,会想到徐太后,想到郭茂,想到就在一院之隔,大抵也在焦急等着的卫翊。不过不同于侧院中焦急等待的几个肱骨之臣,这家伙估让眼巴巴指着她难产而亡呢。
说来也有意思,卫翊所求之事,无论是皇后难产还是皇帝殡天,阴差阳错下,确实都眼看着都要实现了。只不过就算她走了,总还有这院子中的人,总还有卫崇。
愚昧如卫翊,恐怕一辈子也想不明白的。
下一刻,卫崇起身,一旁的岑先便趁机上前,把她的手也握了回来,握得紧紧的。他也在颤抖。
“疼吗?疼陛下就喊出来。"他也说。
卫崇也看着她。
她才又回过神来,扯扯嘴角。
“不……不疼。“她吃力地说,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没事……她说的当然是假话。怎么会不疼呢,女子生产,疼得就算把嗓子都叫哑了,叫裂了,也不罕有。
只不过,也许是因为她已经流干了血,陈桎想尽办法也止不住的血流,早便掏空了她的精神,连感受疼痛的精力也分不出来了。又也许…也许是因为她这十年过得更“痛”,骨肉分离,天人永隔,被囚在那冷冰冰的北宫之中,夜里惊坐起,从龙榻上下来,跌落在地上,摸着那地砖冰冷的纹路时,那样虚无的“痛"才更加彻骨;因为这璃璃独行的十年中,她见过太多死不瞑目、尸骨无存的人,曹籍在大殿外被野狗分食的惨叫,陆菽紧紧握住又松开的双手,当然还有每一双像岑先一样被尘土几乎淹没却又挣扎求生的人,他们每一次沉默的注视都像是求救,更用力地撕扯她的心扉。而至少现在外间站着的人,都牵挂着她,都齐心协力,抱着济世的愿景。至少只差一点,许州……然后是扬州……
天下要太平了。
那痛苦也渐渐地远离了她。
似乎有人欢喜地喊着"快全出来了!还差一点!",似乎又有人扑到她的身边。
听起来像是卫崇。
…嗯,是卫崇,他又喊她“阿雀”了。要她不要放弃,再坚持坚持。她几乎想反驳他……她哪里没有坚持?只是暂时休息一会!总要容她喘口气吧!
但她的眼睛已经阖上了。
世界安静了。
有那么一瞬间,像是抽离了这个身躯、这个世界,只不过很快她又意识到,并不是抽离一一她原本就早在这奈何桥边上了。不知何时,不知何地。或许是早在十年前,那夜兵荒马乱,她被送进东宫,身单力薄。又或许是在去岁,在那东林之中,面对嗜血猛兽,危在旦夕。不过是她到今日才睁开了眼睛。
是的,她其实是睁开了眼睛。
只见身前有面目模糊的引路人,翻着一个生死簿。像是翻着她的一生一样一一从牙牙学语到洛阳兵变,从穿上衮服到重揽大权,然后躺在这彭城王府的侧院,一件小床上。那引路人翻完,咳嗽一声,啪地把簿子合上,防止她再一起往下偷看。
“功德挺多,下辈子可以转世成人。“那引路人说,“现在走吗?”“哦。“她说,想起来讨价还价,于是又问,“还能不走吗